一件湖水蓝的直裰,长身玉立,这件直裰十分合体贴身,将那清隽的体态展露无疑。
除了那身官服,过去程明显爱着长衫宽袍,要么白色茶白要么玄黑,很少有旁的颜色,且很衬他一家之长的威严,但今日这件直裰不同。
颜色与夏芙惯爱穿的湖水绿相得益彰,也极显年轻。
夏芙看到他第一眼,还以为回到了当年的程家堡。
他仪态极好,素来也不带任何配饰,今日连安安那个香囊也取下了。
那张脸被晕黄的光芒映照,便是如雕如琢,深隽矜贵。
夏芙也看直了眼,反应过来,讪讪一笑,垂眸朝他施礼,“程大人。”
她总是这样戏谑他,门槛外爱唤他一句程大人,待私下无人时,又家主家主地喊,挠人心肝。
程明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,抬手往里一比,引她进书房。
程明显有两间书房,一间书房是日常起居所用,也就是程亦安常来的那间抱厦,另外一间便是程家的藏书阁,这里搁着浩瀚如烟的书卷,是程家几百上千年的珍藏,上回宁王编纂类书,便在程家耗了好长一段时日。
这里有专人打理,更有程家最精锐的暗卫守护。
程明显领着夏芙先来到藏书阁,一位姓陈的老伯给开的门,整个书房呈圆柱形,中间楼梯,四面有窗,层层叠叠的书架摆了一屋子,共有五层,可见藏书之多。
程家藏书阁夏芙听说过,也曾心向往之,听闻能进藏书阁的屈指可数,平日程家族人要借书,也是先在名录里挑好,递到总管房,再由人拿出来,不许损坏,定期归还。
今日却有幸目睹。
藏书阁从不点油灯,也不点蜡烛,专用一种西洋来的夜光灯,这种灯是一种特殊燃料所致,不会起火,燃尽灯灭。
夏芙跟着程明显进门,往东面绕来,藏书阁占地颇高,阁外是一座空院子,并不栽种高林树木,只有一些花坛错落其中,一面硕大地落地雕窗下,摆着一张弧形的长案,长案上头悬着一根长丝,
十八幅画整整齐齐挂在长案上,一幅幅看过去,能清晰看到一个稚嫩的孩童慢慢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,有坐像,有立像,更有在花园时不经意的一瞥,看得出来均是程明显过去无意中撞见程亦安时的景象。
夏芙立在长案前便湿了眼眶。
哪一幅都好看,哪一幅都形态逼真,无比曼妙活脱的少女,美得挪不开眼。
夏芙都不敢相信,这是她生出来的女儿。
从第一幅看起。
那是程亦安满周岁时,孩子坐在摇篮里手扶着围栏,朝来人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,带着不谙世事的娇嗔和茫然。
那时她刚去半年吧,孩子些许对她还有印象。
夏芙立在案前,泪潮汹涌,再到她两岁,已经能站起来,孩子蹒跚拿着一面拨浪鼓朝来人在笑,那笑眼弯弯的模样,已有些像她了。
“她是在对你笑吗?”夏芙哽咽回眸问程明显。
程明显负手立在她身后,颔首道,“是。”
慢慢再往后看,明显能看到孩子从一娇憨的小少女,长成一活脱烂漫的大姑娘。
安安继承了她大半的容貌,又兼采程明显之长,比起她的柔静,安安更添了几分灵动,那双水杏眼实在太有灵气,仿佛一汪活泉能涌进入心坎上。
她是何其有幸,能生出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儿。
多年的缺憾难过揽在心口,令夏芙难以自持,纵声大哭,几到忘乎所以的地步。
也不知哭了多久,迷迷糊糊好像被他抱着,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,等到夏芙再度睁开眼时,二人来到了一个并不大的木房,屋子里有一股天然的暖香,夏芙对温浴太敏感,闻着这味便猜到了,从他身上下来,环顾一周,瞧见琉璃窗外是一片竹
林,窗下有一琴案,上头搁着那把焦尾琴。
琴房西面有一扇门,热气便是从里间冒出来的,夏芙来到门口看了一眼,里面是一间不小的温汤,池子有一丈见方,四周围纱曼妙,泉水清澈涌动,似有药香,
夏芙愣神看着程明显,
“家主,这是哪里?”
她方才哭过,眼眶泛红,眉梢被氤?缭绕,眼尾狭长如魅惑的野狐,
程明昱喉结微滚,负手望她,
“你身子骨不是弱么,马上天便要凉了,这温汤正适宜你。”
过去这里只有一间琴房,自夏芙回京,程明显便着人在隔壁建了一座温池,与琴房相连,他能想象外头大雪纷纷,他与夏芙在里间抚琴的情景。
夏芙当然明白程明显是什么意思。
她眼尾一撩,蛊惑般着他问,“家主这是要金屋藏娇么?”
程明昱慢笑,“我倒是想,芙儿愿意么?”
夏芙也没拒绝,笑吟吟走过来,“若有需要,我便来寻家主。”
还是不同意住过来。
程明显没说话,见她方才哭得嗓子发哑,便给她斟了一杯茶,夏芙来到琴台前,焦尾琴那根断弦依然断着,“还没修好么?”
程明昱将茶盏递给她,“还没寻到合适的弦。”
夏芙知道他这人讲究,什么都要最好的。
譬如这茶水也必是旧年梅花上的雪水来煮的,闻起来有一股梅香。
程明显看了一眼隔壁的温池 -->>
85、第 85 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