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昔日的街头混混,成了即将让宛平百姓谈虎色变的侦缉队长。啊哈,天有不测风云,该死的老儒夫子,你可想到我李富贵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?
那天,当松尾要他当面用枪杀来表白自已的忠诚,富贵便毫不犹豫的接过王八盒子,甩手就是一枪。
待他看明自已击毙的竟然是自已的亲表妹,虽然也曾惊愕,却很快镇静自若。
生活殘酷,世事难料,亲情早已在流失和训斥的日子里远去。从今后,一了百了,咱李富贵定要借着皇军的阶梯,青云直上,在王道乐土中,占据一个显赫的位子
这天,李富贵带着一个队员照例化装出行,逛荡之余,无意中就逛到了“烟熏巷”。
“烟熏巷”,其实就是一溜靠街后面的平房,是富贵的三伯父在街墙头上挂了一个木牌,自已挥毫题目:“烟熏巷”,取这儿烟熏火燎贫寒之意。
其实,这儿住的都是即算不上乡绅望族的有钱人,也算不上是居夫定处食不果腹的真正穷困潦倒者,而是小有收入,勉强能糊口渡日的中间阶层。
依仗着点识文断字,三伯父就在“烟熏巷”开了一间私塾。
平时靠教七八个小朋友“三字经”,“嗟乎!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!”,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!”或“精忠报国”什么的云云,年终或年初得一点家长给的一星点儿“束条”为生。
平时惨淡经营,不在话下。
现在,小鬼子进了城,学生早成了难民,在逃亡路上,教书先生自然也失了业,在被炮火摧毁了一大半的“烟熏巷”边,摆了一个小凉茶摊子,收个一文半文的糊嘴。
远远的看见老儒夫子佝偻了腰,坐在小凳子上,一面挥赶着苍蝇,一面吃力的叫着:“凉茶,一文管饱!凉茶,一文管饱!”
富贵即晃荡着走上去,一揭墨镜:“来二碗凉茶”,一面随手掏出枚二文铜钱扔下。老儒夫子收了钱,嘴一呶:“客官,请端茶。”
头一仰,见是不成材的侄儿,喝道:“孽侄,哪来的钱?必又是敲诈勒索了。”
富贵没想到落魄于此的三伯父,居然还是如此腐儒好斗,当即嘴巴一撇:“关你什么事,拿钱喝茶,天经地义。”
随同的队员却窜上来脸一横:“老头儿不想活啦?敢训我们队长。”
“队长?”老儒怔忡一下:“什么队长?”,“大日本皇军宪兵队的侦缉队长,认得这个么?”队员撩起便衣,露出卡在腰间的王八盒子。
老儒的眼泪就流落下来了:“富贵啊,你成了队长,快帮三伯父打听打听你表妹的下落。你表妹在29军宣传队,也不知是随部队撤退走了?还是被小鬼子抓获了?”
“什么小鬼子?是皇军!”
李富贵先凶凶的纠正三伯父,然后幸灾乐祸的瞅着老儒:“谁叫她去参军的?当初,我劝她,好铁不打丁,好男不当兵,你是怎么教训我的?现在,哼。”
富贵狞笑道:“风水轮转,世道变啦,凡是与皇军作对的人,一个个都得死啦死啦的。”
他一口气喝光了凉茶,一抬手,将碗砸狠狠在地下,扬长而去。
(未完待续)
九,夜黑如墨·六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