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六十五)

  以唐楼的轻功,即使是懒懒散散,随便跑跑,也鲜有人能追赶得上。更别提现下,怀中抱着意中人在逃。



  耳边是呼呼风声,他的速度太快,快得令人不能识物,不论是四周的树亦或是头顶的星空,全都虚化成憧憧黑影。



  谢成韫闭上眼,安静地任由他抱着。



  其实,早在他跑出铜铃阵的范围之后,她就已经恢复了力气。但是,她选择了沉默。



  一是,自己的轻功不及他,他抱着她,很快就能逃出生天。



  二是,二是……



  他这样抱着她,令她觉得安心。



  长久以来,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周围她所在意的人,都将她看作是强大无比的依靠。前世经历过众叛亲离之苦,因而,她今生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,只想拼尽全力护住这一片其乐融融的美好。她甚至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女人,她并非无所不能,她也有脆弱的时候。



  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一切,以至于,当见到天卯和宋晚的惨状时,她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突然就断了。



  心痛、灰心、沮丧、焦躁、六神无主,融合成戾气,让她心魔骤起。好在那一声“阿韫”,及时地将她从魔怔中拉了出来,让她心中的怒海狂涛渐渐趋于平静。



  正如此刻,她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,听着他平稳而有节奏的心跳,便觉得,她也是有人可以依靠的,纵有天大的难事也没什么可怕的,就好像这个宽阔的胸膛能带给她一世的安稳。



  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,停在一片树林之中。



  他把她轻轻放下,对她解释道:“我回去之前,将虚若师父藏在了这附近,我们去找找。”



  他走在前面。



  身后,谢成韫突然开口:“唐公子,我杀赵缓之那天,你叫过我‘阿韫’?”



  唐楼一愣,随后转身,桃花眼斜挑,笑了笑,“没有。谢姑娘,你可能是听错了。”



  心中生出些失望的情绪,谢成韫勉强笑道:“大概是罢,我不过随口一问,快找我师父罢。”



  唐楼转过身,收起笑,垂眸,眸光晦涩不明。他岂止是那一日才叫她“阿韫”,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叫着她“阿韫”……



  阿韫,说好再不相见的,可是我又来找你了。



  阿韫,我不打算走了。



  阿韫,嘘,把心静下来,为了这种人走火入魔不值得。



  阿韫,别怕,有我。



  阿韫,对不住,我救不了你的宋姐姐。



  阿韫,这根链子是我亲手做的,你可喜欢?



  阿韫,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……



  唐楼边往前走,边叫了几声“虚若师父”。



  前方出现一个人影,朝他们快步走了过来,正是虚若。他没有运轻功,看来内力仍旧是未曾恢复。



  唐楼和谢成韫迎了上去。



  “走罢。”唐楼对虚若道,伸手托起虚若的臂膀,将人往上一提,带着虚若向前奔去。



  谢成韫紧随其后。



  一路狂奔,进了海棠林。



  出林的刹那,谢成韫向前眺了一眼,难受得喘不过气。



  漆黑的穹幕之下,幽暗的湖面之上,辨不清轮廓的竹楼之中,宋晚的那一间屋子还亮着灯。那一簇灯火,微弱、悲凉,那是即将油尽灯枯的人,为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所点的指路灯。



  将虚若带到宋晚的门口,谢成韫轻声道:“师父,快进去罢,宋姐姐等你很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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