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之理得矣。今众人实所以见教者,以为侵官、生事、征利、拒谏,以致天下怨谤也。吾二人则以为受命于人主,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,以授之于有司,不为侵官;举先王之政,以兴利除弊,不为生事;为天下理财,不为征利;辟邪说,难壬人,不为拒谏。至于怨诽之多,则固前知其如此也。人习于苟且非一日,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、同俗自媚于众为善,上乃欲变此,而吾等不量敌之众寡,欲出力助上以抗之,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?盘庚之迁,胥怨者民也,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。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,度义而后动,是而不见可悔故也。如众人实责吾二人以在位久,未能助上大有为,以膏泽斯民,则我等知罪矣;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,守前所为而已,则非吾等之所敢知。”
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:我们所争论的一般都是名实之争。有些立场不同所以结论也不同。你们指责我们侵犯了官员的职权,惹事生非制造事端,聚敛钱财与民争利,拒不接受反对意见,因此招致天下人的怨恨和诽谤。我们则认为遵从皇上的旨意,在朝堂上公开讨论和修订法令制度,责成有关部门官吏去执行,这不是侵犯官权;效法先皇的英明政治,用来兴办好事,革除弊端,这不是惹事生非;替国家整理财政,这不是搜括钱财;抨击荒谬言论,责难奸佞小人,这不是拒听意见。至于怨恨和诽谤如此众多,那是早就预知它会这样的。人们习惯于苟且偷安,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,士大夫们大多把不关心国事,附和世俗之见以讨好众人为得计。皇上却要改变这种状况,而我们不去考虑反对的人有多少,愿意竭力协助皇上来对抗他们,那众多的反对者怎会不对我们气势汹汹呢?商王盘庚迁都时,连百姓都埋怨,还不仅仅是朝廷里的士大夫而已。盘庚并不因为有人埋怨反对的缘故而改变计划,这是因为迁都是经过周密考虑后的行动,是正确的而看不到有什么可以改悔的缘故。假如你们责备我们占据高位已久,没有能协助皇上大有作为,使百姓普遍受到恩泽,那我们愿意承认错误;如果你们告诉我们说现在应当什么事也别干,只要墨守从前的老规矩就行,那就不是我们所敢领教的了。
这篇文章虽然不长,言辞也并不激烈,但却在委婉之中透露着锋芒。将所有对于新法和严正肃和方敦孺二人的指谪一一驳斥,通篇洋溢着一种我自岿然不动,行事无愧于心,无愧于朝廷的气度。对比之前吴春来等人的《十罪疏》,可谓高下立判,气度迥异。
严正肃和方敦孺并没有用向皇上郭冲上书辩解的形式来为自己辩解,他们知道,现在皇上所承受的压力一定极为巨大。那《十罪疏》乃吕中天在后方坐镇,吴春来等数十名官员打冲锋的弹劾,郭冲不得不考虑其份量。倘若此时针锋相对,也一样去写一篇辩驳反驳的奏议上书,皇上承受的压力会更大,会更加的难以抉择。
与其如此,不如不要给皇上压力,以这种形式来对群臣进行规劝和解释,以剖析内心的方式来让一些官员明白自己两人在做什么,在想什么,是否真如《十罪疏》所言的那般不堪。这种委婉的作法或许会得到出其不意的效果。
严正肃和方敦孺心里也明白,这一次是关键之中的关键,如果不能抵挡住这一次的进攻,新法恐怕将无法推行下去。而这时候最关键的不在于这些反对的官员,而在于皇上能否顶得住压力,能否真正明白自己两个人的心意。所以,这篇文章表面上是写给这些官员看的,但其实是写给郭冲看的。他们希望郭冲不要有猜疑,不要动摇,皇上的支持才是新法推动的保证。
严正肃和方敦孺的文章起到了很好的效果,虽然张贴的次日便被人撕扯下来不知所踪,但文章的内容却已经早已被内侍抄录送给郭冲过目。郭冲细读数遍,思索良久,终于在二月二十三日早朝之上,做出了最后的决定。
郭冲的办法是,各打五十大板。首先当着群臣的面对方敦孺和严正肃进行申斥,对他们之前的一些言行举止进行了严厉的斥责,并给予小小的惩戒。但在新法问题上,郭冲明确告知群臣,《雇役法》必须执行,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忠心不容怀疑,新法富国强兵的目的不容置疑。至于那些重大的罪名,郭冲一概不予理会。对于上奏弹劾的吴春来等人,郭冲肯定了他们的忠心,却也告知他们对严正肃和方敦孺是有了误解。双方要化解误解,建立信任,多做对朝廷有利的事情。
郭冲的作法其实是等同于强挺严正肃和方敦孺了,他并没有对弹劾疏所言的十宗罪给予解释这指示,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这十宗大罪的弹劾带过。这种作法,摆明便是对《十罪疏》的弹劾并不认可。换言之便是对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强力支持。满朝文武自然都看出来这一点,本来期待着这场暴风骤雨会让严正肃和方敦孺倒台,或者至少要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。然而,事与愿违,皇上居然根本未予理睬。
官员们的失望是溢于言表的,圣上力挺严方二人,看来这《雇役法》是肯定会实行了。经此一役,严正肃和方敦孺还有谁能撼动?还不知道他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。官员们对吕中天的期待也落了空,吕相看来是真的不成了。圣上对吕相的态度已经远远不如对严方二人的信任。也许不久之后,吕相下台,严方二人要正式 -->>
第六七三章 十宗罪